我的父親-李山水,民國十五年生於福建省南安縣的一個山中村落. 因為頂替被捉兵的弟弟而進了軍隊,離開了家鄉,隨著軍隊南征北討.民國三十八年,跟著軍隊由高雄上岸來台灣,那年父親23歲.
他在大陸最遠北上至瀋陽,他說那時沒有食物可吃,連皮革都能煮來吃. 在台灣,他守過金門,打過古寧頭戰役;大腿上還有子彈穿過的疤痕.也參與橫貫公路的開拓.這段時間,他曾逃過兵,逃兵的原因不是因為當兵辛苦,而是因為當時軍人不能結婚;他怕李家會無後.
退伍之後,約在民國五十七年和母親結婚,五十八年大姐出生時,他已43歲.大姐出生後二年,民國六十長子出生,六十三年小妹出生.隨著子女的出生,經濟上的負擔也愈重,身為一個搬運工人,他總是拼命的攬工作,我印象裡,常常天未亮就聽到摩托車發動的聲音,直到夜深父親才回家.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勞累及負擔,他回家後總是不多話,表情也是嚴肅的. 民國七十五年母親突然去世,那年我15歲,大姐17歲,妹妹11歲. 當時只記得失去母親的悲痛,完全忽略父親的感受. 現在想起來,當時父親不僅有喪妻之痛,也有著對這三個半大不小的兒女如何照顧的憂慮.但是他還是撐過了這段期間. 他盡到了他認為做父親的職責,讓我們吃得飽,穿得暖,有地方住.
在工作方面,我記得他有開過學校的福利社,在內江街開文具行,最後以搬運工來養活我們. 我小時候,去過父親工作的地方好幾次,他的同事總是和我說:你爸爸很勤勞哦! 也因為他識字,做事負責,公平,被10幾個同事推舉為組長,額外負責和雇主接洽,談酬勞. 晚年,他以軍人的生活習慣來從事大樓管理員的工作,從不曠職,總是守時交班,郵件登記得清清楚楚,值夜班時不會打瞌睡. 這些都是他在溫州街大樓上班時的管理委員會主委說的.
以現代的親子關係來看,爸爸不算是稱職的父親. 爸爸對我們的愛從來不曾說出口,但是他用他的方式來愛護我們,照顧我們. 沒辦法煮晚餐,他下班後總是帶便當回來,不讓我們自已去外面亂吃. 那時我們晚回家都會挨罵,但我知道那是父親因為擔心焦慮的發洩.
父親晚年的生活很簡單,獨自生活,自己料理三餐. 我想他最大的娛樂就是唱卡拉OK,晚上在家喝點酒了. 他一輩子不喜歡麻煩別人,一切都是自已來做. 他不想搬到別處去住,也不想別人和他住. 他的去世也是合他的個性,不麻煩別人,自己走了就好. 感謝父親對我們的養育之恩,我希望且相信他在另外一個世界是活得自由自在,無憂無慮的.